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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

關燈
在每天的惴惴不安中,醫生終於同意諾拉貝爾可以在身體狀況允許的情況下,適當下床鍛煉,讓她焦躁的心情得到了些許緩解。

例行由護工陪同著到花園轉了一圈,剛進門就聽到電話鈴聲響起。

“你好。”她抓起聽筒,任由護工輕柔的扶她上床,然後幫她蓋好被子。這個時間會打電話過來的,除了蕾妮以外不會再有第二人選。自從離開福克斯回到菲爾身邊,每天一通電話,幾乎成為蕾妮雷打不動的事情。

“寶貝,我是媽媽。”蕾妮的聲音中充滿了活力。

對著護工點點頭,她微笑一下,表達出自己的謝意,“嘿,媽媽,你今天不是應該搬家嗎?”已經習慣了她每天鍛煉回來後的電話慰問時間,護工輕聲提示一句,有問題可以隨時按鈴,便輕輕的退出病房。

“是的,我剛剛到房子裏,這裏的陽光棒極了。”從聲音中,諾拉貝爾幾乎可以想象出,蕾妮此時站在房前的花園中,笑的一臉興奮的樣子,當然,還要有必不可少的陽光。“家具會在晚餐之前送過來。”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,“真希望你和貝拉能夠搬來一起生活。”

說到姐姐,她無聲的翹起嘴角,現在貝拉和雅各布的關系簡直是進展神速,似乎他們已經確定了對彼此的喜歡,只是因為貝拉實在是太害羞了,所以才一直在瞞著雙方的家人。

“媽—媽。”她撒嬌般的拖著長長的調子。

“好吧,好吧,我知道你要說什麽。你今天過的怎麽樣?寶貝。”蕾妮馬上轉移了話題。

“我很好,現在走路已經不再需要別人攙扶,脖子上的紗布也終於拆掉了,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。”只除了剛剛長出來的皮膚還比較嬌嫩。得益於她的體質,從她記事起就沒有在身上留下過任何疤痕,直到現在才終於弄明白其中的原因。

“太好了,也許你很快就可以恢覆健康了。”

“是的。”她答應著的同時,卻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,怎麽可能那麽快,今天醫生來例行檢查的時候才告訴過她:她恢覆的很好,而且速度也要比普通人快一些,所以只要再過四個月就可以完全恢覆了。四個月,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實在是太久了。

又跟蕾妮聊了一會兒,諾拉貝爾才掛斷電話。嘆了一口氣,她從櫃子上拿起中午沒有看完的《草葉集》,取出夾在其中的書簽,慢慢翻閱著。

從她住進醫院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,這期間維多利亞就像是消失了一樣,沒有顯露過任何蹤跡。山姆後來又來過兩次,也是同樣一無所獲,倒是因為這件事情,她和他反而成了不錯的朋友。

沒有消息,就是好消息。時刻繃緊了神經的同時,她也曾經暗暗祈禱這件事情就這麽結束了,不過卻也只是想想而已,她生怕因為一時的松懈,而造成讓自己的後悔一輩子的疏忽。每天都處於緊張狀態之中,也許她很快就會變得神經衰弱,諾拉貝爾自嘲的想。

心不在焉的翻著詩集,一下午的時間很容易就消耗過去。查理特意打來電話說,晚上有事情就不過來了,叮囑她早點休息。外面又開始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,站在窗前,她沈默的看著被風卷起的小雨吹打在玻璃窗上,今晚應該是安全的吧……她嘆息般的輕語。

吃完晚餐,她早早便躺在了床上,電視中播放著收視率頗高的科幻電視劇,她卻只覺得索然無味。一下一下的按著遙控器,當電視節目再次回轉到第一個時,她幹脆按下頂端的電源鍵。

關燈躺在床上,窗外的雨聲顯得格外清晰,她再次回憶起那天中午的經過——在那段如同噩夢般的經歷中,愛德華的聲音仿佛一直回蕩在她的耳邊,成為她唯一的曙光。這樣的愛德華,是值得信任的吧?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自問,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一個準確的答案。

密集的滴答聲就像一首永不停歇的小夜曲,想的累了,她漸漸闔上眼睛。

諾拉貝爾睡得不是很沈,耳邊似乎一直都有些嘈雜的聲音,揮之不去,但又遲遲無法醒來。她只能一個又一個的做著各種記不清楚的夢,沈浮在那些瑣碎的、雜亂無章的夢境之中。面上有些什麽輕輕拂過,是那樣的溫柔。

等等!面上?她猛地睜開眼睛,恰巧對上一雙血色的眸子。直覺的想要去調動身邊的一切水源,她才驚恐的發現竟然沒有任何一點回應,身體剛要有所動作,卻被對方一只手輕松的按在了床上。

“噓,我想你不會希望引來別的什麽人吧?”他的語氣中盡是笑意,還有顯而易見的寵溺,“反應不錯。”他稱讚說。

“你……”待到看清楚他的樣子,諾拉貝爾猛地睜大了眼睛,她感覺到她的心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強烈的悸動過。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感覺,糅合了激動、緊張、渴望、興奮以及各種她解釋不清楚的情緒。

來人大約二十歲出頭的樣子,他有著一頭柔順的金色半長發,用絲帶束在腦後。他的臉色在夜燈的映襯下顯得非常蒼白,但富有光澤,也許在白天看起來會是一種好看的瑩白色,腦海中突然閃過的念頭讓諾拉貝爾微微羞赧。這是一個血族,她直覺的感覺到他的強大,但這不是最關鍵的,關鍵的是,她見到他時的那份熟悉感。

她確定以前並沒有見過他,否則以他如此出色的外貌決不會沒有印象,但這份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?特別是那雙眼睛,總是感覺非常的熟悉,仿佛她已經看過無數次。

“你……”她疑惑的看著他,漸漸皺起眉頭。心跳過快讓她感覺有些眩暈、胸悶、惡心,她忍不住用手心按壓住胸.口,大口大口的喘著氣,試圖平覆這份不適感。

“乖,放松。”她被攬進一個冰冷的懷抱中,某種不知名的、極淡的清香將她包圍。他輕輕俯下.身,溫柔的吻在她的額頭,讓她的狀況稍稍緩和了一些。

“你……是誰?”她的聲音虛弱的如同小貓的叫聲。

“不知道我是誰嗎?小達茜真是不乖,好好想想,你的身體已經將答案告訴你。”他輕松的抱起不知在何時蜷縮成團的諾拉貝爾,絲毫沒有想要放手的打算。

滿足的依在他的懷中,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的安全感和依賴感將她包圍,甚至連當初查理都沒有給予過她如此強烈的感覺。雖然在今天之前,她曾經一度認為那已經是她能夠體會到的親情的極致。

是的,親情。身體的反映是如此誠實,誠實到沒有給她留下一絲猶豫的餘地,在血族中,父親這個名字,有著淩駕於一切的地位,她從來沒有想到過,她有一天真的會見到他。在他面前,她生不出絲毫的忤逆之意,包括她曾經因為父親遲遲不露面而郁結的不滿,也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“父親。”她輕輕的低語,不規律的心跳在他的掌間撫平。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環上他的腰,她眷戀的在他胸膛上輕蹭,倦鳥歸巢——也就是這種感覺吧。

“寶貝,我更喜歡你叫我爸爸,或者薩麥爾。”他的語氣中含著濃濃的笑意,手上的動作卻輕柔無比。

“嗯,爸爸。”她乖巧的改口。

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麽會感覺他的樣子熟悉,她無聲的笑起來,那分明是每天都要從鏡子中看到的面孔。他們的五官相似,卻又完全不同,如果單指出來,不管是眉眼還是臉型,都幾乎是一模一樣,但組合在一起之後確是截然不同的感覺。

如果說,她的漂亮還屬於人類範疇,那麽他就是超脫了人類,宛如神詆般的俊美。再加上他們的眸色完全不同,這才讓她一時沒有分辨出來。

“我的小達茜,你身上沾染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味道。”薩麥爾皺起眉頭,似是不悅的說道。

“唔……”知道他的嗅覺不會出錯,但她依然條件反射般的在身上聞聞,只有淡淡的浴液的味道。忽然想到些什麽,她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,這一世重生在人類家庭的她,還能稱他為父親嗎?知道了實情的薩麥爾又會如何處置她?而且她剛剛竟然完全被本能所驅使,渾然忘記了查理、也忘記了蕾妮和貝拉。她的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,她明白,無論他做出什麽樣的決定,她都會無條件的聽從,而且生不出任何反抗之意,即使是要她死……

或者,是讓她去殺死查理……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她緊緊的閉著眼睛,身體卻顫抖的更加厲害,“我這一世,出生在一個人類家庭。”她一口氣說出來,然後等待著他的判決,一秒,兩秒……

一直撫著她後背的手頓住了,他沒有說話,病房中像是死一般的寂靜,也許等他再度開口的時候,就是她的世界末日。她深刻的了解,血族的血永遠都是冰冷的,他們不會對人類施舍哪怕一點點的憐憫之心。

許久之後,她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,她感覺擁著她的雙臂收緊了一些,“我當然知道你是出生在人類家庭,讓我不高興的是,你身上竟然有了其它血族的味道,而且隱約還有蠢狗身上的臭味。你被咬了?”並非是疑問句,而是陳述。

冰涼的手指在她頸間摩挲,剛好是她被詹姆斯咬傷的位置,“嗯。”她低聲答應著,仍然在思索著他所說的味道,如果是其它血族,她可以理解,傷口上必然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留有詹姆斯的味道,但是,狗?她最近根本就沒有接觸過什麽狗。

“我就知道,你一定是受到了什麽致命的傷害,才會觸動到我留在你身上的印記,將我從沈眠中喚醒。我原本認為將你留在人類中應該是最安全的,卻沒想到還是讓你受傷。”他輕緩的聲音中透出一絲心疼,還有憐惜。他的唇吻上她的傷口,溫柔至極。

“爸爸,你說……你知道我會出生在人類家庭?”她任由他抱著,眼睛中充滿了困惑。

“當然,這件事情說來話長。”他看了一眼墻上掛鐘顯示的時間,“天快亮了,寶貝。我想,我們該走了。”

她顫了一下,痛苦在一瞬間席卷全身,難道她就要這樣離開這個生活了17年的地方了嗎?離開福克斯,離開查理,就這樣突然消失,他們該是如何的擔心?還有維多利亞,如果她就這樣走了,萬一維多利亞再回來怎麽辦?

“好的,爸爸。”她的聲音顯得很無力。

“怎麽了?小達茜。你還有心事?”他沒有錯過她的異常。

“我,只是覺得很突然,而且……”她的聲音越來越低,她感到從薩麥爾身上傳來明顯的不悅。

“你對這裏的一切產生了留戀?還是說,身為一個血族,你竟然對人類產生了感情?”一道具有壓迫感的視線落在她的頭頂,但並未讓她產生更多恐懼的感覺。這一定是薩麥爾刻意壓制的結果,否則僅僅是她的本能,只怕現在已經讓她匍匐在地,乞求著他的原諒。

她明白,她現在應該馬上順從的離開,這樣無論對她,還是對查理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。但17年的感情卻一直在拉扯著她的內心,讓她猶豫著想要再努力一次,她看得出來薩麥爾對她的愛,還有深深的寵溺,卻不知道這份寵愛,能否成為她提出請求的依仗。

“我……直到上個月受傷才恢覆了前世的記憶,而在此之前,它們被教會封印了30年,我一直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。”她低垂著頭,傷感的陳述著那些曾經在她的腦海中百轉千回的事實,如果她的記憶從未缺失過,那麽她的人生是不是也會完全不同?

“唉……好吧。”久久之後,他嘆息著撫上她的頭頂,“你會經歷這些,我也需要擔負上一部分責任,既然這樣,給你一周的時間去緬懷過去。一周後,我會抹去這些人所有與你相關的記憶。”

“抹去……”她苦笑著扯了扯嘴角。沒有詢問他是如何抹去這些人的記憶,因為血族在初擁後會擁有一項天賦能力,也許他的能力便是跟記憶有關。只是……原來諾拉貝爾這個名字終將只是一段虛幻的記憶嗎?

“這件事情沒的商量。”他輕吻她的額頭,“好了,寶貝,你再睡一會兒。盡快處理好這裏的事情,等我來接你。”

“我明白,爸爸。”她虛弱的點點頭,這其中的道理不需要薩麥爾再多說。“對了……”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情,也許這件事情還能有轉機。努力壓下嘴角翹起的弧度,她掩起心中小小的竊喜。

“什麽?”

“嗯,我目前正在學習繪畫。老師是伊內茲先生,”她頓了頓,怕他不了解,又添上一句,“目前在國際上有著不小的名氣。他剛剛在這個月10號的私人畫展上向媒體披露了我的名字……咳,這個要怎麽辦?”她已經盡量不讓自己笑出來。

“你啊,真是能給我添麻煩。”他的語氣中並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。

諾拉貝爾感覺到自己的頭頂被人敲了一下。“天亮後我會去調查這件事情,晚上回來告訴你結果,還有,你記得白天要多休息。”他的聲音非常迷人,也許是她聽過最優雅的聲音,不過諾拉貝爾此時已經完全被喜悅所淹沒,無法更多的分辨出他話中的意思。

她低著頭,用力的點了幾下,“我知道了,爸爸,你放心吧。”

“在這裏乖乖等我,還有,離那些蠢狗遠一些,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傷害。”話音未落,她只感到一陣輕風拂過,房間裏已經失去了薩麥爾的身影。

窗外的天色已經漸亮,呼出一口氣,她抱著被子躺在床上,卻再無睡意。

作者有話要說:大力感謝小禾和yiuitx的票票~~抱住使勁蹭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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